彭世民
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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入夜时分,窗台上照例传来斑鸠的叫声,“咕咕……咕咕”。它们来我家,就像是相交已久的老友或者说是常客,见面时默契地给我们打着招呼。
妻子正提着洒水壶给阳台的花儿洒水,花种的多了,就越发难伺候了,喜荫的、喜阳的,喜水的,恶水的,林林总总,一点照顾不好,就立马蔫了、黄了、枯了、烂了,比孩子还能伺候。
那只葡萄灰褐色斑鸠,踌躇地站在防盗网雨棚空隙处,向着妻子看了一眼,可妻子正忙着浇水修花的事情,并没在意。谁知第二天,那只斑鸠依然在那个地方待着,还时不时用圆溜溜的小眼偷看着妻子。
那斑鸠怎么不走,莫非是要在那里做窝?妻子看了看雨棚那个缝隙,空间小,下雨时不时常有渗漏的情况,妻子只能是无奈地摇头!
雨棚下,妻子栽种着有各种小盆景,摆满了整个防盗网,有时候花盆里还会种上几株辣椒、茄子、紫苏、薄荷,育点白菜秧苗或香葱之类的蔬菜。
每回去下乡,妻子都会交代我弄些菜地里的泥巴,与其说是记挂泥土的味道,不如说是带回一种记忆,在城里时间生活长了,让我嗅出一种怀念,鸟儿估计也嗅出它们想要的味道来。
看着枝延叶长,花开花落,的确让人赏心悦目,或许因为阳台上这种“枝繁叶茂”环境,让鸟儿们有了一个好的处住。
每天来一些不知名的鸟落在防盗窗上,探头探脑,机警地蹲在护栏上,前后左右顾盼,秘语交流着,像是在评点窗台的花草。叽叽喳喳的鸟语并不嘈杂,而是我们平淡的生活里的乐音,就像平缓的乐章上划过一个惊艳的花腔。
看到它们在窗台尽情玩耍,我们都会敛声屏气,生怕惊扰了它们。有时我们刚靠近一点点,它们“呼啦”一下齐刷刷飞走了,待我们离开后,它们又“呼啦”一下齐刷刷飞来。我只能远远地看着,它们在窗台与小区的树木中来来去去。
下班回家,妻子总会拿着修剪的剪子或松土的铲子,忙着她的事业,在她看来,那是一种乐趣和成就。
窗台上的花花草草与窗外栽种的是深山含笑连成一片茵茵的绿色,在这片绿色的舞台上,它们像一个个风姿优雅的演员,嘶鸣、欢叫、嘀咕、坠降、攀升、旋转、雀跃、追逐,落在凡俗的我们眼里,演绎成世间的相见离别、欣喜悲欢……
鸟儿们是些非常机警的小生灵,我们在家的时候,它们即使在窗台上玩耍,警惕性也都是很高的,听到脚步和见到我们靠近,它们就赶紧飞走,一旦瞧见我们出门或上班去了,它们就放心大胆跑来家里做客,甚至是喧宾夺主,集合点就在窗台,场景非常热闹。
花盆里的白菜苗被它们光顾之后,都遭殃了,只剩下被嫌弃的菜根,还没来得及成熟的茄子,也被它们啄出一个个小洞,对此,妻子只是无奈地摇头。
起初,妻子见到它们,还会去驱赶一下。赶走了,它们很快又来了,时间长了,它们胆子也逐渐大了起来,见到我们,身子朝外,作随时起飞的准备,有时飞起打个旋,又落回原处。
为防止它们糟蹋阳台上的花草,妻子经常会洒落几粒米,算是我们卑微的赎金,可更多时候,看它们在窗台一会飞上飞下,跳来跳去,一会深入花坛觅食,偶尔还会放声它们的歌喉,似乎是对妻子的举动表示感谢,心软的妻子就会给它们投放更多的食物。
二
早上,高高低低的鸟鸣声,婉转清越,你唱我和,似与你诉说着一段动人的心事。
我挪了挪身子,伸了个懒腰,看看时间,还不到六点。想接着再睡上一回,可它们总不会让你安静,一会在窗前树梢上唱着歌,一会飞到窗台嬉闹着。
十多年了,听这种自然的闹铃,已经形成了习惯。
起床,洗漱,再打开玻璃窗,看看风景,吸收一下新鲜空气。街道上的绿化是越来越好了,阳台上的花草也盛开着各种色彩的花朵,近景,远景,在这个时候,皆可成诗,皆可入画。
有一回,妻子把几粒香瓜子种在花盆里,没几天,细小的芽弯曲着拱出了土,新的叶芽慢慢变绿,绿得那样透明,又是那样的鲜嫩,十分惹人喜欢。再过一段时间去看,叶芽已经变成藤蔓,长出有半米来长,一根根向下垂着,极像一盆爆盆的吊兰。
又过了一些时日,香瓜开花了,鲜黄的花朵在窗前摇曳,果实像小时候玩耍的玻璃弹子,一天一个样地长着,长着,由青绿色,变成淡黄色,又从淡黄色变成金黄色。
为了防止鸟儿偷食,妻子把一个个瓜果隐藏在藤蔓的枝叶之中,头一次成熟了二个,摘下来洗干净,切开,咬上一口,嘎嘣响,脆生生,甜丝丝,带着一缕清香,沁人心脾。
但那芬芳的果子,最终没有逃过鸟儿的眼睛,有一次我们外出玩了两天,藤蔓没有及时补充水分,枝叶也由绿变黄,隐藏瓜果的瓜果都裸露在外了,鸟儿们欢呼着,高兴着,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它们的盛宴。
三
鸟类不像鼠类,懂得储备粮食,它们是吃了上顿不问下顿的主儿。饱了,就四处溜达。饿了,就出来抢食。
在我家楼下,有不少的食品店,小饭店,早餐店,人来人往,车来车去,但那些鸟儿总会大摇大摆地在街道上觅食甚至踱步,或许是它们感到大家都没恶意,慢慢地胆子也变得肥了起来吧。
有一天,刚进门,房间中就传来扑扑棱扑棱的声音,起先还以为是家里进了贼,细听又觉得不像,我蹑手蹑脚往房间里走,只见一只小鸟对着玻璃镜子,与镜中的小鸟相互啄着闹着,场景特别滑稽。
听到脚步声,小鸟顿时惊慌了,开始在房间里乱撞,寻找着出路。我们赶紧把家里所有门窗全部打开,然后就出门去,在楼梯间待了一会,小鸟也终于找到出口飞走了。
由于有时候忘记关窗,小鸟也不是第一次飞进屋里,但小鸟照镜子的事,我还是第一次见到。
平时,家里的一些剩饭剩菜,妻子或用塑料袋子装好,放进冰箱,或用簸箕(竹篾编成的盘子)晒干存放。积少成多,剩菜都送给乡下亲戚养猪、养鸡,剩饭晒干好,在锅里一炸,一炒,就成了美食。
晒在外面的空调挂机上的剩饭,鸟儿们总是虎视眈眈,趁人不备,就会落入簸箕中,开胃饱餐,有时还会拉下粪便。妻子没有抱怨,没有驱赶,再晒剩饭的时候,她在簸箕加上一层纱布,鸟儿来了,也只能站在盘旋边上吃上一些。
有一次,妻子洒一下一些米粒在花盆之中后,又忙着给花草松土、浇水,只见一对灰色的鸟儿扑棱扑椤落在花盆上,尾巴长一点的,似乎是个哨兵,在留意着周围的情况,短尾的在不停啄着她刚洒下的米粒。
又飞来一对灰色的鸟儿,面对花盆里的美食,相互之间起了冲突,随之开始打斗,场面火爆激烈,妻子看到这个场景,又无法劝架,只好采取驱赶的办法,才停止了它们的打闹。
此后,妻子煮饭的时候,都会多放些米,除了平时照常洒下米在花盆之中外,剩饭晒在簸箕中,也不再盖纱布了。
四
站在客厅窗前的妻子在喊我:世民,你过来看,防盗网下的空调挂机上来了一对鸽子。
透过防盗网,我看到那一对鸽子,一身乳白色,肉墩墩、胖乎乎的,脖子镶嵌着一圈银灰色和紫红色的羽毛,在阳光的照耀下脖子上的羽毛泛着五彩斑斓的光。
它们悠闲晒着阳光,有时候一个用嘴为另一个梳理羽毛,互相端详彼此容貌,然后紧紧地依偎在一起,偶尔发出几声呼噜呼噜的叫声。
我们站在距离观望,它们亦不惊不慌,神情泰然,还歪着脑袋看着我们。平时里,也时常有鸽子飞来,它们只是歇歇脚或者踱踱步后又飞走了。这一对鸽子偶于飞出去,过一到两小时又会飞回来,在护栏上或花盆中来回跳跃玩耍一会,大部分时间都待在空调挂机上,没有要飞走的意思。
那几天,天气骤然降温,外面飘着鹅毛大雪,纷纷扬扬的,使整个世界陷入混沌。房间里开着空调,一开门,就有一股冷气强劲地灌进来,冷飕飕的。
妻子想:萧瑟的雪天,这些鸽子们不会冻着吧?晚上怎么度过这寒冷的长夜。
我说:开着空调,挂机上有些温度,应该不会太冷。
楼上有空纸箱子,我找些破棉絮垫一下,给它们做个窝吧。妻子向我提议。
说动手就动手,我们为鸽子精心布置了“房子”,固定在空调的挂机上,等着它们在这里度过寒冷的冬天。
鸽子回来了,看看我们为它们建造的“房子”,不知道是不满意还是怎么的,很快就飞走了,再也没有回来。
有了这一回经历,妻子对鸟儿的来去都是顺其自然。
又过了两天,妻子浇花水时,那只斑鸠缩着脖子,还在雨棚下孤单地待着。另一只斑鸠徘徊在防盗网或雨棚下,嘴里发出咕咕的叫声,似乎在给妻子传递某种信息。
妻子听出那斑鸠的声音似乎与平日不同,像是多了一份悲鸣,她决定爬上去看看。雨棚在防盗上顶着,妻子拿了一把凳子,爬上防盗网,一看才知道,那斑鸠不是想在雨棚下做窝,面是被一团乱线给缠上了。
在妻子的帮助下,斑鸠解救了,斑鸠发出欢快的咕咕咕鸣叫,展着翅膀飞走了。
“来者皆是客”。春来春去,年年花开,来来往往,人鸟共处,对这些“常客”们,我只能说,这也算是一种缘分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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